霜花夜

叶修睁开眼睛，本能地感到不对。有一只胳膊横搭在他腰上，而他，好像什么都没穿。他僵硬地转过脸，正看见陆流无辜的眉眼。陆流睡姿极差地趴在床上，一只胳膊搭在他腰上，脸朝向他的一侧。叶修僵硬着搬开了陆流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查看，不出意外的在自己的大腿和腹部发现了已经干涸了的白色液体。

叶修脑子一空，竭力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做到什么程度了。后面没有被进入的感觉，但前面显然是射过的，叶修不会觉得陆流那么好给自己上，那么就是没做全套了。叶修思考了两秒这事儿应该怎么办，然后决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他又很囧的想，他这算是出轨了么？

他赤身裸体地下床去拿浴袍，却听得身后一个响指，“宝贝儿，身材真好。”

叶修顿时绷紧了背部，强忍着没有回头，飞快地开柜子拿出浴袍走进浴室。几乎同手同脚。

陆流笑出声来。这场不完全的性事极大的缓解了他的压力与阴沉的心情，仿佛一觉睡醒，搬开了压在脑中和心上的大石。他慢腾腾地起身，去了外间的浴室。

陆流出来的时候叶修已经穿戴整齐地坐进餐厅喝茶了，陆流心里遗憾了一下，穿好衣服坐过去，waiter刚好送早餐进来。两人一言不发的吃了会儿早餐，陆流忽然开口，“叶修，跟我发展长期关系吧。”

叶修微抬了眼皮露出一丝笑，“炮友关系？”

陆流嗔道，“哎呀，你怎么可以这么简单粗暴呢，我们这么般配，明明是恋人关系！”

叶修漫不经心地拿叉子戳着盘子里的沙拉，“什么眼神能看出我跟你般配来，一定是快瞎了，异国他乡，不要让我给你去请医生啊少爷。”

“啊，我瞎了，我眼里只有你了！”陆流伸手抓住叶修的袖子边，“你是我的药！”

“那陆总就准备着失明吧。”叶修面无表情的抬腕甩开陆流的手。

陆流收回手坐正了身体，“叶修，我决定追求你。”

叶修眼皮一跳，“别闹。”

“我也不想闹了啊。”陆流两手一摊，“我还没认真谈过呢。”

叶修懒得理他。

陆流戳走叶修挑在叉子上的水果，“叶修，考虑考虑我嘛，我越想越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叶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红茶，“你觉得怎样就怎样吧，跟我没关系。”

陆流苦恼地撑着头，“你好冷漠好无情。”见叶修不理他，“你明明在犹豫不是吗，你对那个王杰希并不满意。”

叶修心头一跳，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他切了一块煎三文鱼送进嘴里，“没有，我只是在想，我是出轨了么。”

陆流微微变色，“你跟他确定关系了？”

“还没有。”叶修微皱起眉，“但我接受了他的追求，而且在跟他交往。我不应该……”

“那算什么出轨！”陆流打断了他，“Well，你还是单身，你有选择权，是我的机会。就算你不是单身……我也有追求你的权利。”

叶修叹了口气，“你高兴就好。”

陆流脸色如霜，“上次你说的问题我已经想过了。我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人，难道没有谈恋爱的权利？而且我觉得我跟你比较适合，我们的背景和目标都一致。你只是不信任我，难道你也会担心我会不会忠诚吗？”

叶修笑了，“好好好，陆总，你说什么都对。我错了。”

眼见着陆流脸色越发黑，叶修伸手拍了拍陆流袖口，“我很委屈啊陆总，昨晚对我的冲击很大啊，为什么是我在安慰你？”

陆流脸色缓和下来，“对不起，我醉了。”

叶修心里默默吐槽，你能多醉啊，真醉了才搞不出这种事儿。但这事儿也不能只怨他。所以不提最好。他赶紧岔开话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有几个项目呢。”

陆流端起红茶喝了一口，“那几个项目没这么麻烦，不需要隐藏身份，我在这儿的团队基本可以把控。你跟秦祀礼可以看看，有意的话我们再谈出资份额。我今天会处理跟Ben公司的首尾，明天回国，你如果今天不急着回去，跟我的团队一起梳理一下接下来的几个项目？”

叶修点头应允，陆流便交代助理订了机票。

第二天飞机晚点，叶修跟陆流坐在机场贵宾室坐着翻报纸，忽然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陆流？”

陆流跟叶修同时抬起头，陆流也惊讶道，“周瑾？”

周瑾目光一转间已经看见叶修，却愣了一下才认出来，“叶修？”

叶修心想前阵子秦祀礼才说过他八卦呢，这就遇上了。脸上却笑嘻嘻，“好久不见，周公子好啊。”

周瑾笑了一下，“真是好久不见了，我记得的你，还是十几岁的样子呢。在这边出差么？”

三个人寒暄了一阵，原来周瑾离开周家以后就带着妻子定居欧洲了，虽然没有周家支持，倒也成功跻身中产。但他跟妻子相处得却不好，现在已经离婚了。周母正在为他重回周家斡旋，他自己也在寻求重回北京。

叶修宛如被浇了一盆狗血，尼玛，从来只听过要美人不要江山多么伟大多么感人，王子和灰姑娘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这两不是该好好厮守一辈子吗？他跟陆流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省略号。

周瑾也有所察觉，他沉重地笑了一笑，“我知道你们眼中我大概就是个笑话。但是这样的选择我没有后悔，只是当时我不知道，爱情和相处，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罢了。”

这话让三个人都沉默下来，叶修想，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啊！看起来好可怕！陆流想，原来叶修说他也不算说得错，他的确不怎么懂感情。

登机口催促登机，三人无言的向登机口走去。叶修思维又发散了开去，这不后悔，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是不后悔这段情呢，还是不后悔从这段情得到的东西。年少的时候会把很多事都走成一条死路，显得似乎四面楚歌，无计可施。过后看来却有很多平和处理的法子。不过周瑾既然能说出这句话，怎么也还算是个人物。

王杰希来接机，不可避免地又跟陆流打了个照面儿。看着陆流笑眯眯地跟王杰希打招呼，叶修满头黑线地拉着王杰希上车。

王杰希彬彬有礼地报以微笑，上了车脸色却沉下来。叶修略心虚地看着他，“我们在德国谈一个并购，失败了。”

王杰希默念“男人在谈事业的时候你不该跟他无理取闹”，一边配合的问，“怎么回事？”

叶修把这桩并购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讲得口干舌燥，王杰希却真的被吸引了心神。——这实在是桩惊心动魄的事。叶修却不知道王杰希在震惊于这件事的同时也震惊于他情敌的强大，这个情敌，真是超出他预料的出色与超群。

听到失败原因，王杰希安慰了他，但是沉默了半天又说，“这真是天降横祸啊。”

叶修：“……”

他想起陆流在飞机上对他叹气，“你说这事儿吧，要是你美色惑人红颜祸水我也就认了，可是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王杰希看他神色忙安慰他，“有名不是你的错，谁能算到这种变数呢。我们不会没有机会的。德国现在在欧盟独木难支，再怎么严防死守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话说回来，你们真是有胆色啊！”

叶修笑了笑，“感觉好久没见你，带我去哪儿，我要吃好吃哒。”

王杰希小心肝激动了，“广式好么，我发现有家广式不错。”

要的小包间，气氛正好。王杰希一进包间就把叶修拖到怀里，叶修坐他腿上侧着头跟他接吻。王杰希不由自主去解他的扣子，叶修突然一个激灵，推开王杰希。王杰希愕然盯着他的领口，锁骨上的吻痕鲜明醒目，“叶修，你……”

叶修脸色刷白，头脑有点短线，他语无伦次的说，“我……我喝多了，我没有……”没有什么呢，没上床？没做？没睡？好像都有啊……叶修一只手插进头发里苦恼地按压头皮。

王杰希快绝望了，这样子是真的睡了的意思吗？他深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感觉全身的血都在燃烧。他压抑了又压抑，“叶修，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不太好，我先走了！”

“不！”叶修拉住王杰希，“我没有跟他……我跟他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你会……”王杰希被他扯住衣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叶修在身体关系上的难以亲近，全身的血气往上冲，王杰希一阵发晕，他勉力转过头，掰开他的手指走了。

“杰希……”叶修有点晕，最近情绪比较压抑，时差还没倒，他本来就对感情迟钝，这件事让他不知所措。服务员来上菜，他却没了胃口。他直接说结账，服务员却说这桌结过了。他打了电话回家让司机来接，然后站在餐厅门口发呆。

不知待了多久，一辆车在他脚边刹住，眼熟的深蓝车身进入眼帘，叶修慢慢抬起头来。王杰希在车窗后面看着他，不辨神色。叶修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王杰希下车走到他面前，“你的行李还在我车上，我送你回去。”

叶修默默跟着他上了车。王杰希没有马上发动车子，他的手停在方向盘上，没有看他，“我还是想要一个解释。”

叶修艰难的开口，“我跟他没什么，喝多了所以……没有真的发生关系。”

王杰希额角一跳，一言不发的倒车，一直把叶修送到家门口。叶修打开车门下车，王杰希忽然拉住他一只手。两人四目相对，王杰希说，“去我家。”

叶修呆呆的半天没有反应。王杰希移开视线，“算了。”下车打开后备箱替他拿出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