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夜

咦，好像这节还不能完，下一更吧……

————————————————————

叶修在梦中堕落。

他在一片混沌中恐慌着堕落，以为自己一定要摔死了，结果前方豁然开朗，房屋街道历历在眼前，他对着一栋房子的屋顶直撞过去，却发现身体忽然获得了浮空能力。

他悬浮着，低头看见成排的电脑，电脑前伏着一个个的背影，而他一眼注意到一个单薄的背影，那是自己。十五岁的自己。

十五岁的叶修专注的盯着屏幕手速飞快的跟游戏搏斗，陶轩走到他身边，拿走可乐把一杯牛奶递给他。他从眼角瞟了一眼陶轩，“干嘛？”

“小孩子的不要喝可乐。”陶轩含笑说，“多喝牛奶，不然水也行啊。”

叶修皱了皱眉，“你才小孩子。”却也没有别的举动。

陶轩俯身在他耳侧，“一会儿帮我下副本啊，我要刷个材料。”

叶修烦心他靠的太近，呼吸都喷在他耳朵上了，抽出手来推他一把，“我这把打完就行。五分钟。”

陶轩笑笑，“那我去准备一下。”

场景变换，陶轩拿着U盘来找叶修让他测试自己写的程序。叶修跑完程序说，“这个能赚多少钱？”

陶轩含笑说，“一千。也就花半天时间，比打游戏来得快些，你天赋不错，要不要学一学？”

陶轩大学是IT专业，按说这年代他这样专业的大学生还是很值钱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陶轩要回来开这个网吧，也许是家里有现成的门面房留着。

叶修听了有些意动，他这会儿跟沐秋一起养着苏沐橙，饭是能吃得上，再多个穿就很够呛了。计算机是他还挺有兴趣的方向，可以试试。

于是他就跟苏沐秋一起跟陶轩学编程。两个都机慧聪颖，举一反三，陶轩这个老师当得很有压力。很快三人能够一起接活，再接着陶轩就注册了嘉世，说好了等他们两人成年便给他们合伙人的身份和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那年他们十六岁，陶轩二十三岁。

眼前画面一阵晃动，叶修再睁开眼，是他站在网吧的转角，陶轩搂着一个男孩子吻得激烈。男孩发出难耐的呻吟，主动把身体往陶轩怀里蹭。两人一会儿就忍不住了，陶轩半抱半带着男孩往楼上挪。十七岁的叶修看在眼里，心跳得很厉害。

叶修不是个善于记忆的人，很多事情因为过分的不在意，总是很快忘记。而他看到这里，终于也想起来，当晚他就梦遗了。后来跟陶轩滚到一起，其实也是他有意无意的勾引。他发现自己性取向为男就是因为陶轩，他肖想陶轩太久了。只是当时的他没有太在意，毕竟欲望这东西对男人来说理直气壮得跟吃饭喝水没什么两样。他觉得陶轩作为他的性启蒙人，肖想他也是理所当然。

他对陶轩的感情没有多想，毕竟他以前所见的陶轩的床伴并不少，从来就没认为陶轩是个可以当真的人。后来他也不知道陶轩有没有别的床伴，但至少是没再带到他眼前来。但两人总也没法好好相处，最开始动不动就往床上滚的新鲜劲儿过去之后，总有矛盾和角力，陶轩对他总是冷一阵热一阵，叶修的心大能跑马，由得陶轩折腾，根本不往心里去。

但这会儿叶修旁观，看陶轩如何的故意挑衅又得不到反应，只好自己生闷气晾着他，晾完了过阵子又忍不住回头来求欢，才终于明白。

他不是不喜欢陶轩，但当时年轻勃发的心容不下感情，认为感情是无用而脆弱的东西。陶轩在他心中又从来是不靠谱的模样，他只见着他炮友换来换去，只见着他忽冷忽热，莫名其妙时常抽风，他便从未想过在这个人身上寄予感情。

但是感情若能可控，那就不叫感情了。至少，他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除了陶轩，再没有想过别的男人，连本能的欲望都没有对别人起过。

后来的事情，就更加不可控了，他们理念迥异，渐行渐远，叶修看不上陶轩那醉心权利见高逢迎见低傲慢的样儿，陶轩也看不惯叶修那副目中无人绝世独立的样子。

再后来彻底决裂被逐出嘉世，双方连最后的对话都不能再站在一起。那时自己不甘心，手创兴欣拔地而起，以低价优质挤压了嘉世的生存空间，加上嘉世的新任技术官孙翔团队失误频频，许多企业一怒之下转投兴欣，最终导致了嘉世的覆灭。陶轩出国，他也终于受召回了家。

后来他混迹商场游刃有余，逢场作戏不落下风， 没想到遇见王杰希，浊世滔滔，王杰希是真正的卓尔不群，不染尘埃。他一见倾心，第一次承认自己真正被吸引。想到王杰希，叶修感觉一阵难受，心中泛出一层层的伤悲来，从梦境中苏醒。

他拧开床头灯，喝了口水，没关拢的窗帘中缝透出些路灯的光。他出神的望着，夜凉如水，他对感情总是一团浆糊的头脑从未如此清醒。他爱过陶轩，但自己未曾真的察觉，或者察觉也觉得荒谬。这段感情后来的结局太过惨烈，导致他对感情下意识的就怀着恐惧心理。后来陶轩又出现，他执念未了不能自已，直到再次被狠狠打脸。

叶修拿过床头的pad翻出邮件，仔细再看了一遍邮件内容，陶轩在北京的资管团队被挤压得四处碰壁，又联系不上陶轩，高管不得不亲自出发去找陶轩。叶修动手回复了邮件，“陶轩入京时报我。”

扔开pad，叶修忽然强烈的思念起王杰希，他总算是明白了，在梦中见到王杰希的那刻，千万情绪忽有所归，他任性半生，一缕感情如风中之火飘忽不定，忽然有了可系可依。而他一直睁眼如瞎，拥金如石。

他双手按压头颅，忽然开始害怕如果王杰希不爱他了怎么办，或者坚决执行“我还爱你，但我不再想跟你在一起了”这句话，再或者，王杰希要是再遇到个动心的喜欢的……

想想就要疯。叶修忽然怀疑自己以前是什么脑子什么心，居然能够放着王杰希这么一个行走的奢侈品爱搭不理随意伤害。不行，叶修想，虽然自己现在不能去找王杰希，但是一定不能在王杰希那里失去存在感。他按开手机给王杰希发信息，“我想你，睡不着。”

发完自己也觉得自己很不要脸，但是叶修看看自己，以前也罢了，他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而现在既然明白，没有放过的道理。他很清楚自己是没那个耐性等着王杰希飞走双方各自疗好情商再怎么怎么样。以前以为自己害怕被束缚其实是恐惧感情。现在他明白原因了。过去的该当了结，他不能放王杰希飞。

被短信吵醒又被内容雷得再也睡不着的王杰希，“……”

另一边，苦逼的高管终于爬上山，见到了关了手机当甩手掌柜过上佛系生活并且乐不思蜀的老板。

高管小心翼翼的向陶轩汇报情况，见陶轩居然并不意外只是皱着眉若有所思，腰就渐渐挺直了。这说明啥，这说明这祸肯定是陶轩自己惹出来的！

陶轩自然不意外。早在计划失败的时候就料到了结果，叶修又不是善类，必然不会让他在北京继续立足。他主要的根基还是在杭州和上海，出国前他请了资管团队为他打理资产，这些年多有增值。

只是，局面被他搞得如此糟糕，他最近不够烦心的，两次了，他与叶修兵戈相见刺刀见红，拼得两败俱伤，两次了。以前心中满怀恨意还好，而现在竟得知叶修对他有情，他觉得无以自处。嗯，虽然他不怎么信。

但心中的那点指望起了头就再也灭不了。火一般烧得他如焦如灼。不管怎么样，即便指望不能实现，即便被赶出北京，他也想见一见叶修。他现在忽然有了无比的勇气，一往而前的决心，他要告诉他，他爱他。